——王剑冰
青天河,一条隐于太行山间的水,清冽,充盈,激荡,深情。坐船游览,山形嵯峨,胸怀壮观。一个弯处过去,另一个弯还在等你。
船头有一对情侣,始终依偎在一起,转弯的时候风大起来,两个人还是站立不动,让人想到泰坦尼克号的爱情场景。女孩穿一件黄风衣,衣角舒展在风中,衬出她袅娜的身姿,男孩一手搂着自己的心爱,一手扶着栏杆,不时地冲着峡谷喊叫。到了惊险处,女孩也跟着喊。
船上还有不少老年人,打着“夕阳红”小旗的导游不停地引导着他们的兴趣。
那一条碧水,悠悠地像一条晶亮的蓝色缎带,一直要飘展到天上去。天上是什么?导游说会更有一种新奇。
峡谷峭壁上,我看见伸出来的红叶,就像是消息树在传递着某种信息。
看青天河红叶,妙处就是先走河,在河上看水望山,万丈深泓的水和刀劈斧削的山,让你过足眼瘾,使足想象力,而后才让你弃船登岸。青天河是序曲,碧水蓝天、高山奇峡、云烟红叶,才是这大美景观的雄浑交响。
二
水边一条走廊,下船近处观水,曲曲弯弯,别有趣味。快到尽头,一条小路引你往上去,越往上,越是看到了英武雄奇的山,层层叠叠,无限远近。层层叠叠的,还有漫山遍野的林木,被秋染得红红一片。
霜气漂浮着,气氲氲的红,让人想起黄栌的另一个名字,烟树。烟云雾绕的烟树加上槲树、火炬树和红枫,组成一个色彩的世界,它们交错其间,你一丛,我一簇,不把这太行染遍不算数。这样你就分不清哪是云哪是霞哪是花,只有满眼的红艳。
红艳把小路挤窄了,似乎那不是山间小路,而是一条拉扯着风筝的线,直把那风筝放到天上去。
一声清脆,青天河射出一只鸟,高高地击中一朵云团。云团炸裂的瞬间,阳光陡然散发出来,满山满谷都亮了。云团像开着玩笑,这里散开一点儿,那里散开一点儿,山原就一层一层地变换着不同的色光。
起风了,那是一山红色的响,叮叮咚咚,声涛震撼。看得久了,会觉得整个山原像一汪海,推涌而来,红色的浪起伏跌宕,使你有一种压迫感,而后又翻卷而去,漫漶无限。
到了近处,极目不能远眺,重重山原重重红色遮挡了视线,但是你知道,太行山的那边是王屋山。到了近处会看到红叶的细部,阳光将红叶画得多么干净。有一单枝,只有两片叶子在那里摇,说不定再有一阵风,就做了两只蝶,漫山遍野地飞了。
不要以为红色只可观赏,有些红色就直接进入了生活,山楂挂满了树梢,柿子红灿灿的打着一树的灯笼,山葡萄嘟嘟噜噜的散发着诱人清香。还有一种红果,红得能看到薄皮里满满的汁液,稍一加力,甘甜就会喷涌而出。进山的时候,看到半山间掩藏的民居,民居多老旧了,但是能够感觉出多少年间的悠然与快乐。
三
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那么多的年轻人,在这红叶丛中钻来钻去,显现着他们的欢喜和爱恋。真的,这大自然中的叶子是一种精神符号,我曾经在一篇写红叶的文章中说:“红叶的生长与成熟,同样是一个艰辛的过程,一如人生。风的洗礼,雨的荡涤;幼小时的挣扎,逆境中的奋挺;寒冷时自己为自己取暖,成功处自己听自己的掌声。红叶,秋的代言人,代言着深涵、阔达、乐观,代言着饱满、成熟、凝重。”“打开一个夹着红叶的本子,里面许会有这样的话语:我把我的青春给了你,我把我的爱情给了你,我把我最后的火热给了你,我无悔。”
在一个悬崖边,我看到了船上的那一对男女,他们捡拾着一片片红叶,然后在红叶上各自写了什么,喊一声,同时向山下放飞了它们,那些叶子便冉冉而去。女孩儿转过身的时候,脸上挂满了泪花。
那一队打着夕阳红小旗的老人在我的前面,兴致勃勃地登上了最高处。远处红海中有人大呼小叫地奔跑起来。我身边的几个“夕阳红”也发出了噢噢的叫喊。他们此时被满山红海感染得早己忘我。我也随着忘我了一回。这里那里的声音相互碰撞着,交流着,全都染上红红的色光,在空谷中飞,飞到峡壁上散裂成脆亮的回声,又一片片飞回来,撒在那些叶子上,那些叶子可劲儿地欢鸣。
我的心随之灿烂起来,我不知道我喊出的是什么,而且也听不清那些人喊的是什么,所有的声音搅和在一起,混成一片天籁。让人忽而想起广陵散,广陵散那悠远浩渺的长音,不就是在焦作这片山水间奏响的吗?
我似看见一个人,停下车子,赞叹着“霜叶红于二月花”,不知道杜牧可否来过?红叶给人带来的感受是不同的,“晓来谁染霜林醉?总是离人泪。”莺莺与张生送别的地方离此不远,她是把一怀别绪写在这红叶上了。那个叫嵇康的人应该来过,他载着酒在这片大地上随意漫游,说着一些疯癫的话语,只是不知道见了这红叶有什么感慨。竹林七贤得益于这片山水。还有一群太极拳手,将这片山水舞成一种禅语。
我看见了青天河与太行山绕成的太极图,山岟处,越显得高崇与深幽。
有一条山瀑流过的痕迹,石壁被磨得十分光滑,若果顺着石壁滑下去,就可以到达青天河的佛耳峡。这么说,整个的佛身又在哪里?
定定地看这满山红色,会看成一朵硕大的花儿。如果这时你再看青天河,会觉得那绕着山原的一峡碧水,就像一环叶子,陪衬着这一团锦簇。